最初的雨，最后的风----心雨和子坤的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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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嗓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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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4-4-1 13:49 |显示全部楼层 |倒序浏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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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dream 于 2016-6-14 15:22 编辑

最初的雨
我叫陈子坤，黄埔江边长大的孩子。关于我的爹妈，我已经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模样了。他们死得早。如果不是师父好心收我做学徒，我恐怕早就饿死在大街上了。师父把他所有修钟表的手艺都传给了我，他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人。还有紫仪，师父的女儿。那一年我刚到师父家，她还是个瘦瘦的小丫头，她对我特别好。记得每次菜里边有肉，她总是把肉藏在手心里，然后乘师父一转身的时候偷偷地塞给我。我就这么一天天看着她长大，越长越漂亮。
我喜欢紫仪，紫仪也喜欢我。可是我们不敢让师父知道。我明白自己是个穷小子，没办法让紫仪过上好日子。可我又不甘心，我有手艺，也有力气。所以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开一家自己的钟表行，娶到紫仪做我的太太。常常可以坐在上海的马路边看风景，就像那外国电影里演的一样：从此和心爱的姑娘过着幸福的日子。我本来以为这辈子就会这样踏踏实实过下去，可是有一天，一切全都改变了。
我遇见了心雨。
她一点也不像杜老板的女儿，或者说，她一点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大小姐。她梳着两根大大的辫子，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。她已经十八岁了，可是好像从来没出过门，什么都不懂，对任何东西都很好奇的样子。后来我知道心雨是因为小时候受到刺激生了病才这样的。我觉得她很可怜，就常常去她家陪她玩。每次我去的时候，心雨都坐在台阶上等我，管家说她总是一等就是几个小时。每次我走的时候，她就站在门口送我，一直看着我消失为止。
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像她这样对我。她看着我的神情，就好像一个小孩子看着一个三头六臂的大英雄。我只要随口说一个笑话，就能让她高兴一整天。而我和紫仪在一起的时候，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她。
后来，我再也不敢去心雨家了，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她了，可是紫仪也对我那么好，我不能对不起紫仪。
我想我和紫仪终究是没缘份的。她是教会学校毕业的女孩子，好多有钱的公子少爷排队追着她。虽然她心里有我，可我总不能让人家跟我过一辈子苦日子吧。
至于心雨，她如果不是杜老板的女儿该多好啊，我们就可以自由自在，开开心心地在一起了。杜云鹤仗着自己有钱有势，半夜派人把我绑起来关在一个大仓库里十几天，就是为了让我和他女儿在一起，本来我想起这件事就气的要命，可是等我一看到心雨，看到好多天没见的她一见到我就傻傻地哭了，我就再也气不起来了。
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心雨的，这辈子还债来了。
我们在竹林里成了亲，当我掀起她脸上的红盖头，我知道，从此以后我和心雨就是真正的夫妻了。
心雨喜欢竹林里的生活，像她这么单纯的女孩子，只要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，再苦的日子也能让她过得欢天喜地。可我不一样，我是个大男人，我不愿意让自己的女人受委屈。我不想一辈子待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。我一定要好好干一番大事，就算不靠心雨有钱的爸爸，我也要让她有大房子住，有佣人使唤，过得跟从前一样舒坦。
我带着心雨回到了久别的上海滩，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，这个决定让我永远失去了她。
世界上的事哪有我想的那么简单，像我这样没钱没学问的毛头小子，想要干一番大事实在是太难了。而我心里始终放不下的师父和紫仪，生活也过得很不如意。我原来以为少了自己的纠缠，紫仪一定可以过上富家少奶奶的生活了，可她最终还是离了婚。虽然她什么也没说，可我知道，那一定都是为了我。我没想到这一切都被心雨看在眼里，她知道我在杜公馆待得不顺心，又以为我在她和紫仪之间左右为难，在我探望紫仪回来的第二天，心雨不见了。
其实那天早上我就有预感了。
心雨像往常一样站在院子里送我，然后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不松开，我走到大门口回头去看她，她仍然静静地站在那儿，我看见一颗眼泪从她的眼角慢慢落下来。
结果她只留下一句话：不要为难阿坤哥哥，我走了。
她以前也有过离家出走，那次我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她了。我发了疯一般地寻找她。可是我心里明白，这一次她再也不会回来了。就好像她爱上一个人就永远不会回头一样。
我是世界上最大的大浑蛋，曾经给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一个梦，现在却亲手把它弄碎了。
心雨是下在我心头的第一场雨，曾经湿润了我的整个心，当我想要珍藏起这些雨滴，它已经杳无踪影。

最后的风
我经常会想，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阿坤哥哥的呢？想来想去，答案出来了，就是从第一次见到他的第一眼起。
那天晚上他到我家里来，穿着破破的衣服和裤子，手里攥着一顶破破的帽子，可是脸上的神情却骄傲的很，还大声的跟我爸爸说话。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神气地跟我爸爸说话，阿莱也不敢。
后来半夜的时候，我拉着他去江边看风景。和他说了好多好多心里话。我从来没有和不认识的人说过话，可跟他在一起我一点都不害怕，就好像认识了好多年的好朋友一样。
他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子，有大大的眼睛，高高的鼻子，笑起来像个顽皮的孩子。他住在一个小阁楼里，很小很挤但是很舒服，比我们家的大房子舒服多了。阁楼里挂满了漂亮的风筝，都是他亲手扎的。他还送给我两个。他的手可巧了，还会修各种各样的表，嘻嘻，他本来就是个修表的嘛。
从那天起我就再也忘不了他了。以前我老觉得活着没意思，老想跳到海里变成一条鱼。可是自从我遇见他，我就改变主意了。
为了能让他上我家来，我研究了好半天才把他刚刚修好的表又给弄坏了。他知道后很生气，可我一点也不怕他，我知道他不会真的对我生气的。
不过他已经有女朋友了。我以前什么也不懂，我希望他的女朋友越多越好，我希望他被许多许多的爱包围着。可是现在我明白了，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天天看到他，天天跟他在一起，相爱的人是不愿意被别人打扰的。
那天我和阿坤哥哥一起去江边。我差点跌了一跤，他一把抱住我，他的胳膊结实有力，我趴在他胸口上，能听见他心跳的声音。如果这一刻能永远停留该多好啊！可是他却跟我说，他再也不会来找我了。
我知道阿坤哥哥心里很难过。他怕我伤心也怕紫仪姐姐伤心，所以就跟着渔船出海，还说永远也不回来了。
永远到底有多远？爸爸说是一辈子。
可我不相信，我就天天站在江边等。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。后来大家都说阿坤在捕鱼的时候淹死了，每个人都很难过。可我一点也不着急，我知道他一定没有死，我心里能感应的到，只要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，我就能感觉到他的呼吸。
我终于跟阿坤哥哥在一起了。在竹林里的那段日子，是我最开心的日子。虽然有时候吃不饱，但每天心里都欢喜的要炸开了一般。可我晓得阿坤哥哥过得不快活。他是个喜欢热闹的人，在这么冷清的地方，住上几天还可以，一辈子住在这儿会把他闷坏的。
临走的前一天，我们结婚了。阿坤哥哥敲锣打鼓来娶我。我们在竹林里绕了一大圈。我知道，从此以后我就是陈太太了。我觉得既幸福又害怕，以后的事我不敢去想，我现在只想平平安安地跟他在一起，无论在哪儿，只要能天天给他煮好吃的菜，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，我就满足了。
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。
阿坤哥哥在我们家住得一点也不开心，他以前最爱说话最爱笑了，可现在常常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。我知道他以前自由自在惯了，现在被爸爸管着，心里难免不痛快。还有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师父和紫仪。
我去看过紫仪姐姐，她瘦了，说起阿坤，她的眼睛一点一点湿润了。我想她一定还爱着阿坤，就像我爱他一样。
后来我又去看了她一次。透过钟表铺的玻璃窗，我看见阿坤哥哥紧紧地搂着她，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，他们两个都哭了。
我想，在阿坤哥哥心里还是爱着紫仪多一点吧。
那天晚上，爸爸和阿坤大吵了一架，阿坤哥哥聚积了许久的闷气终于爆发了。他要离开这个家。爸爸气极了，用枪指着他，如果阿坤执意要走，爸爸一定会杀了他的。可我了解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倔脾气，只有我才能留住他。我奔下楼，请求他不要走，我心里清楚，这是我最后一次挽留他了。
那天夜里，我们躺在床上什么话也没有说，一直静静地依偎到天亮。
现在我终于明白了，真正地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拥有他，该放手的时候就该放开他。
我要还给阿坤他的自由和爱情，就把他当做生命中的一阵风，这阵风曾经托起我心里一个美丽的梦，已经足够让我回忆一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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数年前的一个夏天，电视里的某个娱乐节目介绍一部正在拍摄中的电视剧。
一幢洋楼前的台阶上，坐着一个衣裳简朴的年轻男孩。
他很安静，不怎么说话。面对记者采访的时候，神情专注又若有所思，偶尔抬起头，冲着镜头笑一下，这个在阳光下绽放的笑容，竟教人有一瞬间的心动。当时就想，以后这部戏出来，一定要看一看。
后来不但看了，而且看了不止一遍。不是因为他演得好，实际上演得好幼稚。
世事就是这样奇妙，有时候喜欢一个人，就在一瞬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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